回去后,谢初曦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躺着崔迎潮送来的三篇经文。他字写得极好,一笔一划都透着文人的风骨,近三千字一篇的经文,字字清晰,没有一处错漏,写在宣纸上,好到让人觉得烧了可惜的地步。
大西朝崇文,崔迎潮的名声响亮,他的墨宝千金难求,是活着的文人中能卖出价格最高的。
谢初曦捧着看了好一会,也觉得心疼,“要不朕自己抄三篇烧了吧,这三篇就留着,其中两篇你帮朕卖了,换点银子花花。”
荣贵连忙赔笑道:“圣上,明日一早便要将经文供在前太子殿下灵位前,离现在还不到八个时辰,以您的速度,您哪里抄得完三篇?除非通宵……”
谢初曦一想也对,再看了下自己的手,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一篇经文还是要抄的,谢初曦沐浴后,洗干净手,没等头发干,便乖巧地坐在书案前开始抄经文。他学习不行,从小念着书就觉得头疼,许多字只知其音不明其意,何况这经书还是外来典故,每个字能看得懂,组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什么意思,谢初曦尽管认真,却还是将一篇经文抄得错漏百出,尽力写出的字迹也不工整,甚至有些难看。
荣贵公公在旁研磨见了都嘴角抽抽,忍不住道:“圣上,您再仔细些,这样烧下去,前太子殿下该给您托梦让您练字了。”
“朕已经十分仔细了。”谢初曦也有些无奈,又软着嗓子朝他抱怨,“你跟小凯小时后怎么不多劝着朕一点?若你们多督促朕练字,朕的字也不至于这般丑陋。”
荣贵脸上浮现出“十分冤枉”这几个字来,“奴劝过来着,您都没放在心上,还一直说学习无用,您又不要去考状元。”
谢初曦歪头想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小时后确实是那样的,便叹了口气,“谁想得到啊,最后居然是朕当了皇帝。”
确实无人想到,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毕竟他前头有谢初容那么一个像是天生要当皇帝的料子存在。而且即便是太子薨了,下头还有端王,有焰王,有诚王,每一个的选择都比谢初曦要好。
那是风云变幻的一年,谢初容意外身亡,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的先帝更是气急攻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要择选新的继承人迫在眉睫,其他几个原本死了心打算安心当王爷的皇子坐不住了,开始活络起来,在背后拉扯势力。而且不止这三个皇子,就连先帝的亲弟弟镇安王,都有些蠢蠢欲动。
十五岁的谢初曦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哀悼伤心,日日抱着兄长送他的那些小玩意哭鼻子,突然又想到了母后,觉得母后受到的打击会比他更大,正要去安慰的时候,萱皇后却先来找他,并且道:“你要当上皇帝!”
谢初曦都懵了,先是想问为什么,后是想问凭什么。
母亲看着他,视线冰冷,“你不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谢初曦的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厉害,他当然不想,他没什么志气,他就想当一个懒懒散散的皇子,等长大了就领一个封地,再去他的封地当他的王爷。他听说当王爷可舒服了,有自己的府邸,有自己的田地,每年收租过日子就成,还不用干什么活。他到时候可能会有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商铺,他可以每个月去收房租,收租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蹭点吃的。
简直神仙一样的日子。
而皇帝完全不一样,皇帝要管理整个天下,天底下那么多的事,贪污受贿要管,河道泛滥要管,边境骚乱要管,就算大臣之间互相吵个架可能也要管。他父皇都不算十分勤勉的皇帝,每日还忙到不行,后宫那么多嫔妃都没时间去宠幸,早上卯时就要起床!
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萱皇后看到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很快又道:“你以为你不去抢那个位置,就真能安安心心快快活活的当王吗?”
谢初曦弱弱的,“为什么不能?”
萱皇后冷笑道:“等别人坐上那个位置,会让你好过?”
谢初曦天真地道:“会啊,无论是二哥、三哥还是四哥当皇帝,他们都会对我好的啊。他们一直都对我挺好的,包括那些娘娘们也是,可喜欢我了。”
萱皇后气到不行,想反驳他,却偏偏找不出错漏来。
谢初曦在宫中确实人缘很好,说是人见人爱也不为过,后宫嫔妃多少会生些嫌隙,包括兄弟之间也是,真情实感的少,互抱猜忌的多,可这些在谢初曦面前,全部化为了毫无理由的宠爱。那几个皇子的母妃比起萱皇后来,对谢初曦的态度都更柔和更疼爱,包括那几个皇子也是如此。
萱太后只得循循善诱,“坐了皇帝,你便想要什么要什么,想有什么有什么,有非常多的乐趣。譬如像你父皇一样,三宫六院,那么多美貌女人,他想宠幸哪个便宠幸哪个,你难道不羡慕?”
谢初曦几乎是立刻吐露出自己才知晓不久的秘密,“母后,我、我可能喜欢的是男人……”
萱皇后的脸色在瞬间又青又白,好一会才咬着牙道:“就算喜欢男人也一样。”
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