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
“没什么不能说的。这里没别人,就是你我母子。”郑太后的声音很轻,时不时还伴着轻轻的咳嗽,“没关系……你不会觉着我对你的怨恨一无所觉吧?”
“我,我并没有……”
“不,你有。我驱逐了你心爱的老师,散去你引为腹心的臣子,我所重用的有许多是你不喜的人……我身为你的母亲,一个嫁入皇室的异姓妇人,窃取了天子权威……你没有这样想过吗?”
荣晟帝没有说话。
明亮的灯烛映着他幽深莫测的瞳孔,“母亲为什么要说这些?”
“忽然想说,就说了……”
“我知道,母亲与皇家有大功。我不会认为,权力掌握在自己母亲手里与掌握在权臣手里是一样的。”荣晟帝也很平静的望向自己的母亲,“但我也不全认同母亲对朝务的处置,我与母亲,性情不同,处事方法也不同。”
最后的话里,有着荣晟帝自己意识不到的怨愤。
郑太后都接收到了,她静静颌首,“那以后,就看你的了。”
静默片刻,荣晟帝终是问,“母亲还有话要叮嘱儿子的么?”
郑太后摇头,看着这唯一的儿子,“我只愿你永远不要怀念我,更不要怀念我的好。”
荣晟帝眼眸中流露出愤怒,郑太后苦笑,“因为如果你想起我的好,必是你已犯下大错,你才会想,如果母亲在就好了。
就连朝中百官,我也盼他们不要再念及我。
千万不要有那一日,让他们都觉着,要是我这个太后在就好了。”
荣晟帝气的抿起唇角,郑太后伸手覆住他的手,“这万里江山,以后就由你来执掌了。”
荣晟帝心中陡然一阵泪意袭来,他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却因不愿被母亲看到而别开脸去,以至错过母亲眼中的微微笑意。
又笨,又虚伪。
我不喜欢他,如同他不喜欢我。
可是,这就是我的孩子。
当夜,一直挂在天空险恶星相划过天幕,留下一道绚烂光带后迅速消失。
嘉元二十三年冬,一代皇后郑氏,薨于万寿宫,享年五十六岁。
殿下之一
殿下
正文
这是荣烺一生中所遭遇的最大悲痛,在太医宣布祖母薨逝的那一刻,哪怕潜意识中已经相信祖母过逝的事,她都因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发出一声悲鸣,蓦地,声音嘎然而止,室内传来一阵纷乱,“公主昏过去了,公主昏过去了!太医!太医!”
院正扑上来抢救公主,室内室外的哽咽声此起彼伏,在荣烺醒来时已是哭声震天。
荣烺完全感受不到外界,她就一直沉浸在祖母过逝这样的巨大悲痛中哭泣流泪。
她哭的那样真誓真切,凡是听到她哭声的人,哪怕不真心怀念郑太后,也不禁想起自己亲人而感伤起来。
甚至,荣烺因悲痛过度,几度昏厥于陵前。
荣晟帝荣绵都不放心,每天都会去看荣烺。姜颖怀有身孕,不敢伤心太过,也时时担忧荣烺。
另有宗室贵女、朝廷女眷,凡与万寿宫相近的,都很关心公主殿下。
只是荣烺身心都被这场悲痛浸透了,一时顾不到旁的。
郑皇后原想亲自照看,可内命妇进宫哭陵与种种后宫宫务仍要由她料理,与长公主商议后,郑皇后请长公主专门照顾荣烺。
倒是外廷官员听说,许多一向对荣烺心存有不满的官员也要感慨一声公主殿下的孝义之情。
齐尚书更是由衷感叹,“这些年教导公主读书,无非一个仁字,一个孝字,看来公主是读进心里去了。”
大家听这话真觉稀奇,就齐尚书这人性,据传当年给亲爹送白绫的主儿,公主殿下跟他读书,竟然会长成这样的仁孝之人,以至许多人都怀疑这些年大家是不是误会了齐尚书。
一畔的史太傅听这话暗暗不爽,心道,公主殿下的师傅又不只你齐康一个,难道就没别人功劳了!怎么就是你教的?老夫也半点没比你少出力!公主能是受你影响?瞧瞧大殿下的仁和宽厚,就知道公主殿下是受哪位师傅的影响了!
“哎,公主就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哪。”史太傅断不能让齐尚书把功劳全抢了,叹口气也跟着说,“我教公主读书时,首教《孝经》,公主就学的很好。”
大家立刻就懂了,哦,原来《孝经》史太傅教的。
这就难怪了。
太傅大人年轻时就是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典范,素有令名。
齐尚书也不跟史太傅争这个,与史太傅道,“至亲过逝,哀痛难免,只是也不能哀毁过甚,伤了身体,岂不令太后娘娘泉下担忧。史大人,你我皆公主之师,不若咱们去看望公主,也宽解一二,亦是咱们为师之意。”
史太傅也有些担忧公主,点头答应,“这话很是。”
因为灵堂就设在万寿宫,荣烺住在梨花院,过去倒也方便。如今长公主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