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了。”
带真冬至供养塔前,融野指给她看。
“是叫‘真冬’啊。”真冬故作感慨。
“她嫌汉字麻烦,我才只刻了假名。”
转过身去看供养塔,眼扫祭台贡品,笑容消失,融野霎那跪了下去。
“噫——这这这!”
举起一根没了团子的竹签,又看向少了两块柏饼的食盒,融野惊讶得收不住声:“冬冬,是你吃的吗?!”
“嗯。”真冬于后想当然地应道,又即刻捂嘴。
“先生,祭品没了,是冬冬吃的!”
把真冬纸糊的身子摇来摆去,融野亢奋异常,真冬只觉自己正经历一场血肉骨骼的撕裂。
“冬冬,我的冬冬……”
差点摇吐了真冬,融野转而去抱小伙伴的供养塔,眼泪说淌就淌,“你若有灵,还请进到我梦里来,冬冬,我好想你……”
不会有人真傻到相信死人会吃祭品吧,纵是傻如松雪融野呢。
她也不多说不多笑松雪融野了,她笑不起她的情深义重,也不该笑。
“这么多年我祭拜的岂止是她,我的承诺,我去晚了,她不在了,那么小的孩子,那么脆弱……先生心中可有悔恨事?”
“无。”
“先生自在逍遥,没有是最好的。”
揩泪自语,融野收拾起不知被哪路小动物吃剩的祭品,“时辰不早了,先生还得作——”
话说一半,融野撇眉做了个无奈的笑:“先生,你再好吃怎什么都吃?芍药不好吃的。”
“你怎知不好吃。”手捧一朵路上摘来的黄蕊芍药,真冬又往嘴里送了花瓣。
“幼时我吃过,不好吃。”
“是么。”
摘下一片喂到融野嘴边,真冬凝着她的眼睛说:“我觉挺好吃的。”
半信半疑,融野张唇衔了她指尖芍药,留下点点并不起眼的水渍。
隐雪眸光凛冽,虽不作声,融野已感失态。摆开目光,她捉住真冬的手,取了怀帕擦净她指尖的透明痕迹。
“是我不小心,先生莫怪罪。”
她的唇是很软的,只是短暂的接触,真冬切实回想起她们最后一次于大德寺相见,她趁松雪融野睡着时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吻。
“你若无事就来帮我吧。”
“和颜料、换水、洗笔?”
“嗯。”
法会结束,融野并无要紧事做,只放慢步子跟了上去。
绘间已备好纸笔,环顾四周,但见真冬束了衣袖,又一圈圈解下绑发的束绳和元结。
“我来给先生绾。”
“有劳。”
她们二人束发雷同,解开元结皆是披至腰际的长度。作绘时长发碍事,绘师皆需盘起,若有作务帽更是方便。
“我见先生难怪有熟悉感。”兜起一捧乌,融野梳通它们。
“熟悉?”
回首,青丝落下真冬两鬓,是融野未尝见过的隐雪的美。
“我想先生肤白貌美,果真是若白之女。”
背身叹气,掩过失落后真冬方道:“我与她不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先生自不觉得。听闻若白公少时姿采出众,绘才亦很是了得,见到先生我才知传闻不虚。”
“她是她,我是我。”
双手搭于真冬肩头,融野低身于她耳边说道:“我也在等先生又或若白何时能将此事禀报宗家。”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是,确与先生无关。不过‘隐雪’若是先生画号,松雪少当家可能获知先生本名?”
避开耳后热息,真冬道:“しんとう。”
“可有汉字?”
“慎重之慎,东方之东。”
“慎东。”融野低声念道,又笑:“先生和若白既目下不愿多透露,融野今后仍唤先生为‘先生’。”
“她说与不说是她的事,我无隐瞒的必要。从小寄养别处,十六七时被她接回。”
“如今呢?”
“破门而出,自力更生。”
绾好她的发,融野来到真冬身前背对坐下,“宗家连先生此人都不知晓,先生十六七时想必不是在小传马生活,否则不可能全无消息。”
“也是在别处,你并未见过我,也不可能见到。”
“那先生何以见过我?”
同样为她解绳盘发,真冬也学她怪心思地于耳后呵气:“远远看过,方觉少当家极美,又多看了两眼,便记住了。”
耳朵红透了,融野捶膝:“先生又不正经……”
真冬还是很喜欢看松雪融野有事没事红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