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如何在暗恋对象面前,优雅地放个屁?
武小文很纠结。
一方面,在检证事件之后,郝爱国俨然已成了他的“同伙”——在革命这口大锅里,帮助他浑水摸鱼的同伙。按理说,没什么更丢人的事,应该瞒着郝爱国。
可另一方面,郝爱国却是他此刻,最想瞒却又瞒不住的对象——他俩贴得太近了,惯性作祟时,武小文甚至能身不由己地撞到郝爱国的胸膛上,细数他浅蓝色军装纽扣边,排布的针脚。
要不要提前打个招呼呢?一想起可能出现在那张飒脸上的鄙夷,武小文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是万一憋不住了……到时候更丢脸。
如此的千回百转,肚里兜着的那股子清新之气,在好几回试图突破闸门不让释放时,又憋屈地打道回腹,徘徊于丹田之中,形成了一股越来越强大的怨气……不行!
“郝爱国同志!你、你把头低下来一点,我有话、想跟你说……”活像是小媳妇要跟心上人告白,武小文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嗯?”郝爱国凑过脖子,耳朵贴在武小文的唇边。
“我……我待会儿可能会放个屁……那个、这里人太多了,其他人肯定会笑话我,不过你可不准跟着笑!”
武小文说完以后就想咬舌自尽。他觉得自己在郝爱国心里的形象,就像一尊泥娃娃一样,要被一个屁给崩碎了。
郝爱国听完,帅脸退后几寸,又歪头示意,让武小文也把耳朵也贴到他的嘴边来。
那吹出来的气,呵得武小文心痒痒。
“武小文同志,我要严肃纠正你一个思想上的错误了。所谓革命,便是将资产阶级的陈腐观念,从你的脑袋瓜子里彻底驱逐出来,还那最朴素的真理一片天!屁是什么?是无产阶级最淳朴自然的生理现象,是人类肢体与自然界交换气息的最纯粹时刻。莫要让资产阶级的‘优雅论’,禁锢住你的思想。有屁就要大胆地放,用力地放,尽情地放!轰碎一切资产阶级的浮华和虚伪!嗯?懂了么?”
“知、知道了我……”武小文的发鬓冒出热汗,大概是被郝爱国的幽默给蒸的。
“那就好。”郝爱国直起脖,把手心往旧军装上搓了搓,便伸进自己的军挎包里去,一本正经地掏出了红宝书,然后扯开了嗓门,大声地念诵起来。
“同志们,同志们!我知道现在我们正处于一个狭窄的空间中,虚度着无所事事的狭隘时光。但是,身为革命小将,我们时刻不能忘记,锻造自己坚实锐利的思想,拓展生命的广度和强度!”郝爱国的话,就像一支气势雄浑的号角,“我提议,让我们利用好此次串联的机会,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们,一起来学习毛主席语录吧!我先开个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就这样,一车厢人在郝爱国同志的带领下,自发自觉地张开了口,将庄严肃穆的朗诵声,汇成了一片朗朗的声潮。那激情澎湃的潮水,源源不断地涌出窗口而去,在纵横交卧的铁轨上,横穿祖国大江南北的自由里,留下了属于青春的记忆。
当然,还有武小文那一发、神不知鬼不觉溜出股沟的响屁,被淹没在郝爱国为他创造的交响曲里,掩盖了所有尴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