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又能决定自己出生在何时何地呢?或许对一个人来说最残忍的惩罚,莫过于在他平生还未有过多少得意之时,便告诉他,他已老了,已错过了那个时机。庄长寿甚至既无法宽慰自己心中,对于自己正在逐渐变老,逐渐失去有所作为的可能之恐惧,他又该如何能安慰祖天寿呢?难道他还能鼓励祖天寿放下一切,追随黄秀妹去浪迹天涯吗?就算是他开口了,祖天寿又真能做到吗?
&esp;&esp;答案是显然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是被装进了一个利益血缘各种牵连而织成的,密密的套子里,所有的行动,与其说是自身做主,倒不如说是那个套子扯着他去做。祖天寿绝不可能放下这一切,等到天明,该做什么他还是要做什么。
&esp;&esp;——而正是因为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眼下的这情绪才如此真挚而浓烈,是不情愿的,然而终究也是要做,因为,因为他已然如此,已经无法改变,无力摆脱,自己成了自己的奴隶。
&esp;&esp;尽管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这毕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人生至此,又岂能没有一点感慨?!
&esp;&esp;“祖将军,你喜欢看鲸鲵,以后多得是机会。”
&esp;&esp;最后,庄长寿也只能这样干巴巴地说,“吉亨城的人说,袋鼠地东南岸,自古以来都是鲸鲵的嬉戏场,越过危险峡,进入珊瑚海,观鲸的机会越来越多。”
&esp;&esp;“既然喜欢看鱼,你就多想想鲸鱼吧!”
&esp;&esp;在海浪哗哗的冲刷中,在船身有节奏的摇晃声中,他直白的话语,虽然似乎完全没有什么道理,好像也有了一点宽慰人心的魔力。
&esp;&esp;“千百年来,大鱼总是在那里的,这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esp;&esp;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舷窗外传来了突如其来的哗哗浪响,就像是在和煦的风力中,有一条或几条庞大的鲸鲵,好奇地暗中靠近了夜色里的大帆船,在黑暗中环绕着它游动,又是观察,又是守候。而船上的人们呢,他们对此则一无所知,在几经张望而一无所获之后,便逐渐地先后陷入了沉眠。
&esp;&esp;这一夜,他们的梦里,先后都出现了某种神秘、宏大而又悠扬的声音,尽管醒来后会忘得一干二净,但在梦中,黄秀妹、郑大木、祖天寿……他们先后都有了一种模糊的了悟——这正是亘古以来,无处不在的,回荡在所有深处的,海洋的主旋律,是那远超了人类听力的范围,洪亮而又远古的鲸歌。
&esp;&esp;第1179章 珊瑚湾日出
&esp;&esp;“哎, 这一网扑得好啊,你瞧,好大一头鲜亮的鱼——这鱼是什么品种, 倒是在吉亨没有见过的,能吃吗?没毒吧?”
&esp;&esp;“一会回去给虫老看过就知道了, 这太阳都出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这两大桶鱼,应该能够一顿吃的了吧?这会回去正好让他们做起来, 不够再回来捞几网。”
&esp;&esp;“啊, 这就回去了?我还没捞够呢——那有大鱼,我瞧见黑影子了, 你把船往那里摇摇!”
&esp;&esp;“算了吧!瞧着那像是鲨鱼——那鲨鱼牙齿利, 一网子下去, 你没事, 我怕把我网子咬坏了, 那你补吗?”
&esp;&esp;“我不补, 你补!”
&esp;&esp;“这话说得, 我凭什么补——庄大侠,你来评评理——嗐, 庄大侠看景色看得出神啦!”
&esp;&esp;朝阳未升, 东边方向红霞漫天, 衬得这片暗礁隐现的海域格外壮丽多姿,霞光入海,把那五彩斑斓的礁石, 乃至礁石中参杂生长的水草珊瑚, 染上了更丰富的颜色, 更有多彩的小鱼穿行其间, 借着霞光带来的照明,吞吃着海藻中如尘埃般大小的所谓‘海虫’。
&esp;&esp;除了远方一个小黑点一般的帆船以外,这片宁静的海域别无人迹,只有一艘小木船徜游其中,上头三个乘客的一言一语,似乎都会在天地间激起阵阵回音。这样的美景,实在是世间难见,令人心怀大畅,真有一种乐而忘返的感觉,恨不得能在这里嬉水不归,化为鱼儿,永远逗留下去。
&esp;&esp;庄长寿极目远眺,逸兴湍飞,对于这两个大木号水手之间的口角,还真是完全没有听进去,被叫了几声,这才猛然回神,“啊?你们说什么呢,要回去了?行,那回吧——就是真可惜了,这么清凌凌的水,居然还是咸的,还有鲨鱼,不然,真想脱光了跳进去游一游,这早上的水还有点凉,估量着到了正午,被晒得暖洋洋的,那就更舒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