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的小城,夜生活远没有以后那么精彩。就连路灯也似乎没有那么亮。昏黄的灯光下,安宁走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里。如入一成梦。风中传来音乐声,那是一个女人凄婉的歌声: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红尘过,伴舞摇呀摇搂搂又抱抱,人格早已酒中泡,谁叫我是一个舞女霓虹灯照耀着门前结伴进出的男女。闪烁的彩光让那些笑容平添了三分暧昧。这家舞厅,被邻居大妈骂是不正经的地方。那一年,她和小伙伴在门前蹦跳着,瞪大了眼看大妈们怎么抓出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还一直打赌那个狐狸精是不是也像封神榜里的妲己一样长了九条尾巴。不过五年,她就明白狐狸精也可以不长尾巴的。而代价是父母婚姻的解体。走过这条街。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在路边,大声吆喝:“新片老片大循环,5元超值午夜场啊!”目光远远地望着那间黑布帘低垂的录像厅门前的小黑板。安宁不觉勾起嘴角一笑。就是这间录像厅啊!让她爱上流离光影的地方。想起来了呢!那一年哭泣的少女,死心眼的认为只要抓住那些美丽的影像,就能抓住那些逝去的幸福。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这是她曾经哭过笑过的地方。那些记忆仍鲜活地跳跃在脑海中。可那个制造记忆的人,却居然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算是,一场最荒唐的梦突然变成现实,侏罗纪的恐龙突然跑得满大街都是,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混乱吧?一团乱麻理到最后,居然只是一个空。一个从来都没存在过的空。或许,林媛才是一场无由的梦,而安宁才是真实的存在吧!安宁坐在路边。麻木地看着对面黑漆漆一片的公园。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一滴泪也没有。其实,这样也好吧!至少这个林淑可以陪着妈妈,一直、一直地陪着她。让妈妈就那样看着她嫁人,生子,直到妈妈老去,都让她活得幸福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无数次的祈求,才让林媛消失在这个空间里呢!妈妈不会再一次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这样很好啊!这一夜,安宁就这样一直坐在公园对面的马路边上。一直等到公园门开了。走到门口却到底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那些往事早已成为过眼云烟。那些欢笑的日子,永远都无法找回何苦,还要执着?!黄昏时,安宁再一次走进那条老巷。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家长里短的琐碎声响如同一支小夜曲,那样温柔的触动人心。
放下手里的手提袋。安宁静静地微笑“妈,我记得你是很喜欢这件裙子的”虽然那样喜欢却仍是掩住眼中的留恋把目光转到那些漂亮的童装上,最终带回家的是一件童装和两件男式衬衫。“这是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合上眼,她轻声说:“妈妈,再见”转过身,她微笑着离去。哪怕心如刀割,仍把背脊挺直。在她身后,那扇紧闭的门“咣”地一声打门。李娟把着门,微微喘息着,显然是跑过来开的门。“奇怪啊!明明没人,怎么居然会觉得来了人呢?”目光落在门边的纸袋上。她疑惑地皱眉,拿在手上,抽出里面的衣服。一刹那,银白色闪着亮光的柔软丝料如云般流过眼前。“这是难道是大强?”摇摇头,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那傻瓜,哪儿知道我喜欢什么啊!别人放错地方了?”探头看着在饭时几乎没人的巷子。李娟突然捂住胸口,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疼。就像从昨天就开始的心悸一样的感觉。“真是的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得了个心脏病吧?!”她咕喃着,忽然觉得脸上一凉。抬头,却没有下雨。她茫然地抬手一拭,才发觉竟是自己在无声地流泪走出巷口,安宁忍不住回过头去再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愈显苦涩。转过身,和一个低着头的男人擦肩而过。猛地收住脚步。安宁回过身看着背对她走进巷子里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自己扑上去。“爸”看着那抹以为在记忆中早就已经抹糊的背影。她只觉得心酸。现在的爸爸,还是安心地做着小公务员。薪水虽然不多却仍然有滋有味的生活。可再过两年,就会顺应潮流下海经商。然后在她13岁时,因为一个三者而与妈妈离婚往事不堪回首。但今生事情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重演呢?如果仍和从前一样,妈和那个取代她的小丫头不就又要遭受一次那样的痛吗?不,不要或许,她可以试着做些什么,至少,应该做些什么吧!?于是,又在即墨多逗留了几天。五天后,安宁打了长途电话回香港。电话一通,就先被李健文吼得耳朵差点被震聋。“对不起,我应该打电话的。我妈也很担心吗?不,我没事,我很好的”把话筒稍离开耳朵,等对方吼完,她才又道:“我在山东即墨不,是一个小城,靠近青岛你现在不知道,不过以后就会了解了。其实,我到这里是”把大致情况一说,安宁直接说结论:“我看了一下,在这里建分厂的话还是有利可图的”不算完全的假公济私吧!毕竟这里以后也有“报喜鸟”、“红豆”的生产基地。如果条件不够好,以后这里也不会有那么家服饰工厂了。“好,事情等我回去再详细说好了。很快就会回去了。”挂断电话,安宁站在窗前,看着宾馆对面正在兴建的工地。久久,都没有说话离开的那一天,没有再回那条老巷。出租车驶出城区的那一刻,她回过头去看着熟悉的一切就那样被甩在身后,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两个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