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西斜,满宫晕黄色,阿四坐在肩辇上一摇一晃的,不由自主地生出两分倦意。“这样的好天气,哪里能用来写文章,合该用来困觉才是。”阿四过了需要人陪坐的年纪,宫人就不再跟着上肩辇而是跟在下方走,垂珠总能阿四完全忘记了自己去找姬宴平的真实目的, 回丹阳阁的路上才想起习作没写完。幸好用膳时分柳娘没提起过习作的事,等阿四坐到桌案边,看见柳娘留下的评语, 立刻明白自己的拖延早就被柳娘看透。但这也没办法呀, 她还是个孩子。阿四依照柳娘的留书写完结尾,再誊抄一遍, 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她将完成的习作丢开, 舒舒服服地去沐浴更衣睡觉。清晨睡醒, 阿四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 而习作自有宫人帮着送到弘文馆谢大学士手中。不用上学、习武的时候,阿四总能自觉醒来, 自从要做的事情多了, 她的睡眠也变得不足够。柳娘照看阿四用完早膳, 袖手问:“四娘今日打算去做什么?”阿四正式入学后,丹阳阁的宫人不再以柳娘为首,而是以阿四的意愿为第一要务, 从前是柳娘打理丹阳阁上下,今后是柳娘辅佐阿四学着做一个好主人。为此,基本上每天柳娘都要问阿四一句, 好安排阿四一整日的用度和行程。阿四吃得九分饱,一手隔着厚实衣服摸着微微突起的小肉肚子, 一手揉眼睛,试图驱赶困倦:“先去弘文馆吧,之后还得去校场和林师傅练一练……等看后面还有空余的时间我再想想去哪儿。”“四娘忙忘了,今日休沐, 尽可出门玩耍的。”柳娘叫来一盏消食茶放在阿四面前,取过小扇轻摇, 直至滚烫的茶水变得温温热。阿四捧起茶喝了两口,歪头想了一会儿。不许出宫时,总觉得宫外什么都好,现在却很难找到合适的去处了。太子和楚王一个赛一个的忙碌,姬宴平和新交的朋友聊得火热,天气冷热时姬若水都在温泉宫养病,玉照也不清闲,尤熙熙更是在边关未归。细细数过来,长大之后的人也没过得多舒服,全都有差事在身上。阿四放下茶杯,问:“熙熙阿姊何时归来?姬难都嫁出去了,回鹘那头早就平息,熙熙阿姊却一直留在北境。”柳娘说:“今年以内,尤将军都未必能回来。倒是闵大将军再过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闵大将军啊……”阿四还记得闵明月,是极英武的人。话说起来,最近阿四没见到过闵玄鸣,从前闵玄鸣总是与姬宴平形影不离的。“鸣阿姊最近都在忙什么?我似乎都没见过她。”柳娘无所不答:“闵娘子随尤将军一起去了北境,算起来确实有段时日了。闵大将军管束孩子严格,想来年里,闵娘子是要一直驻守北境的。”“什么?”阿四震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直都没听见风声?”柳娘就说:“尤将军走的轻便,并未张扬。旁的人即使知道,也不会宣之于口,对两人的去处都是心照不宣。”阿四慢慢喝尽茶,细思前段日子的大小事,说:“我似乎是听谁说起过这件事的,但想不起来了。难怪三姊前段时间瞧着心情不好,她的伴读里大都外出去了,她肯定也想出门玩。”阿四甚至有点怀疑,姬宴平是不是想拐跑陈文佳一起到北境去,不然很难解释她近来突然热衷与老将军们拉家常。姬宴平素来不羁,可不像是愿意搭理老妇老翁的人。姬宴平的想法,柳娘不会轻易地开口去猜测。阿四只能靠自个儿去琢磨,她了漱口,换上外出的衣裳,决定先去闵玄鸣住的地方走走,说不定能听到点什么消息。要是不行,闵玄璧的住处也可以逛逛,到底是亲姊弟,就算闵玄璧一问三不知,他身边的人也总该有人知道吧?显而易见的,阿四走了一道空。闵玄鸣就近伺候的人一概都是卫国公府中带来的,主人一离开,她们自然也不能在宫中久留,要么跟着闵玄鸣往北境去了,要么都收拾包袱回卫国公府。阿四在周围晃悠两圈,也只听到零星几句来往宫人对闵玄鸣友爱弟弟的感叹。但凡是闵玄鸣得空的时候,她总要往承欢殿走一圈,探望闵玄璧。并且她每个月都要亲去太医署,请医师为闵玄璧看诊,确保病弱弟弟的身体健康……虽然宫人们夸赞得很积极,但阿四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于是她屈尊降贵往承欢殿走了一趟。这还是姬若水开府后,阿四头一次进承欢殿里面。此时闵玄璧正在翰林院照料花草,殿内只有内官、奶妈和宫人在。阿四是来惯了的,承欢殿的宫人见她笑着见礼,“四娘莫怪,小郎今日未从翰林院回来呢。”“十日休一日,我都不用上课,他怎么还要往翰林院去?”阿四问道。宫人答:“翰林院的学士们休旬假,留下的花草娇贵,学士托了小郎每日照看。因此,即使是旬假,小郎也是一日不落地去翰林院。”阿四听了险些跳起来大喊一声:岂有此理!哪里有自己要休假,花草不照看,然后托给别人照顾的。这养花学士,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幸好是委托给闵玄璧,不然随便换了谁都没养花学士的好果子吃。想到这,阿四心情平静许多,果然人和人的悲欢并不共通,闵玄璧活该吃亏。阿四挥挥小手:“那行吧,我自己随便逛逛,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吧。”宫人们依言俯身退下。不知是闵玄璧的身体确实不好,还是姬若水曾留下的,承欢殿里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嗅得多了阿四的舌尖似乎都能尝到一点苦涩。阿四致使宫人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