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炤翊之所以说起以前的事,并非故意要戳时云青的痛楚,而是想引着他沿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假使时云青对他“学长”的身份产生了好奇,愿意多问几句,那他必然会将一切如实奉告,消除两人之间的一切误会。
但秦炤翊明显低估了失去学业对他的小美人造成了多大的打击,这件事早已变成时云青心里解不开的心结,在时云青眼中,秦炤翊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加害者,通过受害者数年如一日的痛苦来取乐,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往他伤口上撒盐。
面对面的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另一个却又满心顾虑,思考得过于复杂。可惜现在的秦炤翊还是太年轻,如果唐萧在,肯定会给这两个年轻人一人一记爆栗,备好瓜子和酒让他们把话说开,少在这支支吾吾,没有什么误会是坐下来谈一谈不能解决的。
然而这位情感大师勾三搭四欠下了太多情债,如今正深陷情感的漩涡自顾不暇,哪有那个美国时间操心别人的家事,这导致两位脑补能力非凡的年轻人越想越多。
时云青借着刚才看过的视频,给自己和秦少的相遇脑补出一篇曲折离奇且狗血淋漓的前情提要,琼瑶阿姨观摩了他的脑子都要自叹不如,而秦炤翊则已经联想到要和小美人在哪里办婚礼,到什么地方度蜜月,婚后生两个孩子的事便行不通了。
小美人眼睫轻颤,盯着白瓷杯里的咖啡,嘴唇紧抿成线,安安静静地一句话都不说。秦炤翊见不得时云青脆弱的样子,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揪着他的心脏往外扯,疼痛到呼吸也成了折磨。有那么一瞬间,秦炤翊甚至想把他们真正的初见说出来,问问时云青还记不记得他,可是小美人的性子实在怯懦,只适合温水煮青蛙,如果他操之过急,很可能会把人吓到。
何况他更怕。他怕时云青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位不得不花心思应付的客人,他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通过金钱和色欲来维系,虽然他的钱足够包下小美人这辈子的时间,可是万一小美人离开会所了呢?他们是不是会从此形同陌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或许时云青会和别人在一起,或许他自我厌弃不愿和任何人亲近——依照秦炤翊对时云青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接近百分之百。
“你在怕我?”秦炤翊终于从时云青的神态中看出一丝异常。
按理说,相处这么久,时云青除了刚开始被他吓得像兔子见了狼,最近早就没怎么害怕了,两人虽然无名无分,但其实天天如胶似漆地腻歪在一起,和热恋中的小情侣差不了多少。
小美人为什么会突然怕他?
“没……没有……”时云青急切想要解释,说得结结巴巴,“我只是、我只是离开学校太久了,对那边的事没有多少印象,就算回去也跟不上课程,没有……没有意义……”
秦炤翊听懂了,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了。
小美人是根笨嘴拙舌的漂亮木头,脑子一激动,嘴就跟不上节奏了,总会带上许多小动作,两只手比划来比划去,不小心把桌边的白瓷杯和碟子碰到了地上。碟子率先着地,啪地摔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冒着热气的咖啡泼了满地,时云青被声响震得哆嗦了一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看到店员听见响动朝这边瞅来,他仓促地弯下腰,伸手把瓷片捡进掌心里。
瓷片边角锋利,秦炤翊来不及制止,时云青的手掌心就被划出一道细长的伤口,豆粒大的鲜红血珠连成线冒出来,沿着细乱如丝的掌纹流到手腕上。
时云青似乎对受伤习以为常,把瓷片随手放在桌边,抽了一张餐巾纸,满不在乎低头擦拭血迹,也不顾有没有把瓷片的碎渣擦进伤口里。
近距离全程围观了时云青自暴自弃式处理伤口的态度,秦炤翊气得肝颤,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拽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对着伤口仔细冲洗一通。秦炤翊点了点时云青的鼻尖,说道:“等我几分钟。”话音未落人就跑了出去。
时云青从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见过秦炤翊这么心急,懵懵地站在原地目送秦炤翊甩门离开,他半举着自己受伤的手一动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座白玉砌成的雕像,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走出卫生间。
咖啡厅里,店员正准备清扫躺在地上的碎片,时云青犹豫了两秒,走过去指着桌上那片沾着血的瓷片问道:“请问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店员只当他有什么怪癖,喜欢把划伤过自己的东西收藏起来,没多问什么,便到吧台拿了一个塑料袋帮他包起来,以免再次划伤。时云青看了看窗外,不知道秦炤翊跑哪去了,还没有回来,他随便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把塑料袋揣进裤子口袋里,若无其事地继续等人。
秦炤翊说等他几分钟,果然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未拆封的棉签和纱布,还有一瓶碘伏。时云青怔了一下,乖乖向对方伸出受伤的手,像一只小动物试着探出了自己受伤的爪子,企图讨要一点微不足道的爱护。秦炤翊心疼到说不出口,小心捧着他的手背,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时云青本以为自己早就不怕疼了,可是他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