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戒了酒,如何?”宝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身体是公主自己的。”
宝嘉收起笑脸:“既然不是你的,你管什么。”
李答风撇开头去,冷静着闭了闭眼,又问:“公主这些年有没有用过伤身的汤药?”
“伤身的汤药?”
“——避子汤药。”
宝嘉笑出声来:“这你诊不出来?”
“在下并非大罗神仙,几年间的事不能悉数靠诊脉知晓。”
“你看那种糟践人的东西我会喝吗?”
“以后也不能喝,比酒更不能喝。”
“以后?多久以后?”宝嘉看着他按在她腕脉上的手指,“是又一个七年以后,等李先生再来给我诊脉,说——你并非大罗神仙,几年间的事不能悉数靠诊脉知晓?”
李答风皱眉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几次张嘴又闭上,反反覆覆,最后一个字也没能出口。
这天过后,李答风日日来公主府,一面给江近月治病,一面给其余八名门客开方,最重要的自然是给宝嘉调理身子。
若知道她这些年从不听太医话,平安脉总是请了与没请一个样,他该在进京第一天就来给她诊脉,至少会有两个月的时日,现在当真是大罗神仙也做不到十日之内根除这样迁延不愈的慢病,只能提前开好方子,嘱托宫里太医跟进她的病情。
李答风焦头烂额,宝嘉却满不在乎,说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宁肯在酒池肉林里死,也不要靠汤药活。
她这宫寒当然还不至于牵扯到生死大病,可李答风听见这话,额角青筋依然突突直跳。
不知她到底在气他,存心让他走不踏实,还是当真如此作想。
“酒池肉林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李答风跟她说。
“可我除了酒池肉林,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啊。”宝嘉理所当然。
话是这么说,看李答风每天在她面前绷着一根弦,好像下一刻弦就要断了的样子,宝嘉心里畅快,还是给了他这面子,戒了十日的酒,喝了十日的汤药。
十日之期,短得像一眨眼,又长得像七年之前,那填得满满当当的一整年。
有些瞬间总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可又有更多的瞬间会撕裂这种幻觉。
譬如每当如意出现,从前那个会将如意抱进怀里的人,如今却会远远避开,从不与如意打一次照面。
不需要李答风解释,宝嘉也明白为什么。
当年他走以后,三隻小奶猫沉郁了很久,尤其如意病了好大一场。
他知道自己是要再次离开的人,所以在如意早就忘了他、已经有了旁人陪伴的如今,不必再唤起它关于过去的记忆。
在以为她病了,匆匆来公主府那天之前,李答风对她也像对如意一样。
宝嘉早就从姜稚衣口中得知他们将在上元出发回河西,但李答风一直没提,她便想看看他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提,准备怎么提,所以也从未主动问起。
上元前夕,李答风在公主府忙到入夜,给她的门客们各留下一张方子,而后终于来了她的院子。
宝嘉抱着如意坐在庭院的凉亭,已经等了他许久,见他来了,将怀里的猫交给院子里的婢女。
等婢女将猫抱下去,李答风才拎着医箱走上前来。
“李先生忙完了,照旧让翠眉与我打声招呼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宝嘉抬起眼明知故问。
李答风拎着医箱的手稍稍收了收紧,站在她面前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我来与公主辞行。”
“李先生还真是心志坚定,什么样的温柔乡都留不住你。”宝嘉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以茶代酒斟了两盏,一盏推向对面,示意他坐。
李答风垂眼默了片刻,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下:“公主后续的药方我已经交代给了徐太医,食疗的方子交代给了翠眉,往后翠眉会盯着公主喝药食疗。”
“我若不愿,翠眉管得住我?”宝嘉笑着转转手中的茶盏,“人呢,是不能什么都要的,又要走,又要走得心安理得,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既然要走就不必交代这些了,你觉得你李答风当真这么招人惦记,能让人十年如一日记着你的交代?”
“一年。”
宝嘉眉梢一挑,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他离开的时日。
过去三年他不曾进京,是因河西爆发战事,战时他这军医自然也跟着将军在最前线参战。眼下既然无战,年关边关守将便要依例进京,他也可随元策回来,所以是一年之期。
宝嘉上下扫视着他:“李先生如今好大的排场,年关进京,正月又走,让人指着这一个月去吃一年的苦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有些没做完的事,我得去做完,如果做完以后还留着命——”李答风定定看着她,“我答应公主入府。”
宝嘉像是被逗笑了:“李先生,我府上门客人人以我为先,到了你这儿,你要做的事排第一,你的命排第二,我这公主府隻排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