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片玄色袍袖共舞,如彩云映在深渊,宛然一对璧人。
阿妩闻言,忙拉开裴寂的手,刑场上一片血腥之景在刹那间映入眼帘,震得人欲呕。
她站起身,面色有些发白,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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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日受了惊,入夜便噩梦缠身。
福宁殿的帐子温暖明亮,阿妩却如坠冰窟。
她梦见两年前的春天,安王起兵造反,前局翻覆,危如朝露。
这一次,没有皇叔。
没有荣王宫里春雨淅沥的一夜,也没有他披甲带剑,碾碎蝼蚁一般将安王踩在脚下,更没有福宁宫外星河落尽,暗蓝天色里,他欲抚她鬓发而又收回的手。
没有那一句——“不必怕,也不许怕。”
所以她当真怕极了。
她站在城楼上,有些麻木地看着叛军攻下城门,如一群黑蚁般自脚下涌入城门,四散而去。远处的垂拱殿很快燃起大火,滔天的巨焰烛红了一角天,钟鼓楼响起阵阵钟声。
一共十二响。
最后一响时,她从城楼上坠落,看见青天越来越远。
淡青色的天,一如许多年前,她从长明宫偷偷溜到匪石堂去找他的那些日子,倘使是场梦,也教人心甘情愿永远不醒。
“皇叔!”
阿妩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裴寂破门而入,身上裹挟着秋夜风露,丝丝桂香随之渗透进帐中。
阿妩转过头望向他,仍有些惊魂未定。
见他走近,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埋进他怀中,抱住了他。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话越来越少,今夜这般倒是头一回。裴寂有些受宠若惊地摸了摸她的头,问:“魇着了?”
阿妩在他怀中沁出两滴眼泪,偷偷在他胸前衣料上蹭了蹭,“嗯”了一声。
裴寂拍拍她的背,道:“今日让你别看,却还是看着了,若非那姜家小儿,又何至于此。”
阿妩闷闷道:“不关他的事,是阿妩胆子太小了。”
见她执意为姜去芜辩解,裴寂冷嗤一声,没再开口。
过了会,他又问:“梦见了什么,吓成这般?”
月色厚如铜钱,在二人身上涂了一片清辉,帐中光影偶动,如对湖光山色。
阿妩沉默许久,突然道:“皇叔,倘若两年前阿妩没同意——”
她避开这个话题,单刀直入:“阿妩会死在安王手中吗?”
裴寂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心里像被软刺刺了一下。
他抬手抚了抚怀中人如云的乌发,语气低而肯定——
“不会,皇叔在。”
喉中忽然哽咽,硬如团絮。
阿妩只觉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如春日的桃花汛,连天扯地漫上岸来。泪水温热,打湿了那一片浅绣金纹的玄色衣料,又从温热转向冰凉。
轻微的抽噎声起伏良久,汹涌的哭意终于褪去。
阿妩有几分尴尬,从他怀中抬起头,明眸上还蒙着层水雾,忙转移话题道:“皇叔今夜是从外面回来的吗?”
话才出口,心头又涌上几分猜疑。
——总不会,是去找白日里的红袖添香了吧?
裴寂摩挲着她微凉的耳垂,不知在想什么,捏了捏,道:“今夜提审茶马使,审得晚了些。”
“那姜——”
阿妩欲问,姜去芜是否也一同审讯,又怕此语惹他不快,半路刹住了话头,却不防两个字已然出口。
果然,裴寂面色立时便黑了几分,扯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几下便将人塞进了锦被里。
他淡声道:“睡吧,有事喊我。”
说罢转身便走,背影渐渐远了帐子,就要消失在门外。
他这般,好似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妩只觉心尖一阵痛,忙出声叫住他:“皇叔!”
裴寂站住脚,半回首看了一眼。
“何事?”
半床清辉如水,将少女浸在里头,方才不觉,现在才瞧见她身上的绸衣薄得有些透明,在暗夜中,雪肤流光。
她抱着锦被,坐在床上,轻轻柔柔道:“皇叔,今晚可以陪阿妩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