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意正疑惑着,爷爷走过来,他说:“真真,是爷爷想的不周到。我们真真穿着裙子,坐自行车不方便,我加了两个踏板,你就可以侧着坐了。”
于真意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自己再过分,再糟蹋老人家心意的坏孩子了。
“爷爷,我今天要上晚自习,会晚点回来,所以你真的不用来接我了。”她嗫嚅着,又撒了谎。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这么爱撒谎。
这蹩脚又低级的谎言,几乎是能让人一眼就看穿的。
但是爷爷信了。
爷爷说:“好。”
他把自行车推到一边,又让于真意快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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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时,于真意没看见爷爷的身影,她拽着书包带,往家走。回家的时候,爷爷总是比她晚个五分钟,于真意想,爷爷应该是和巷口的老人聊天去了,她没多问。
短暂又漫长的一周终于要过去了。于真意掰着手指头算着,陈觉非应该是明天坐学校的车回来。
“真真,走了,下周见。”张恩仪挥挥手,“我妈带了大毛家巧克力,下周给你带。”
于真意嘻嘻笑着,连声说好。
再走一段路就能走到鸳鸯巷,于真意低头沿着盲人道的线条走,她玩心大起,走得很慢。
正走着,耳畔传来一阵笑声,那声音贴得她很近,有一种就在耳膜畔的错觉。
于真意抬头,眼前中年男人的面庞闯入她的视线。
心跳和呼吸几乎是同一时间停止。
上次见面时他带着脏兮兮的白色口罩,这次他没有带口罩,眼里红血丝重得可怕,眼神阴翳。
于真意吓得要尖叫,极端恐惧之下,喉咙却像被人遏制住了一般,她张了张口,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原来那个经常游走在学院路的露阴癖现在开始游晃在这条路上了。
“嘿嘿,小姑娘,你很眼熟——”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听着模糊又恼人。
太阳穴突突跳着,耳膜处都像有鼓声震动,于真意已经听不清他后面的话,只是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因为恐惧而通红。
她急速地回头,后面脚步声闷闷又沉重。
于真意加速跑起来,后面的人也跟着跑。
“小姑娘”他又幽幽地唤她的名字。
他在追她。
恐惧把理智挤压殆尽,于真意慌不择路,只顾着闷头向前跑,正跑着,她整个人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然后跌入熟悉的怀里。
清爽如雨后草地般的薄荷柑橘的味道侵入她的鼻尖,伴着这个熟悉的呼吸和拥抱,她的心安定下来。
于真意抬起头,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陈觉非,声线颤抖,说话磕磕绊绊:“你怎么回来了?”
几乎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她眼泪蓄满眼眶,尽数往下砸。
陈觉非沉着脸,眉头紧皱,整个人硬朗的轮廓和五官上显出锋利和戾气。他把于真意拽到后头,于真意险些没站稳,她紧紧抱着陈觉非的手臂,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也是这个时候,于真意才看到了在陈觉非身旁的爷爷,她眼里露出惊讶:“爷爷,你怎么在这”
于真意还没等到爷爷的回答,陈觉非挣脱开她的手,朝那个中年男人走去,他边走边将腕上的手表捋下,套在手掌上,掌心捏着表带,表盘露在外侧,四指弯曲,手背上的青筋都像蓄着力。
月光透过树叶,撒在他的肩头。陈觉非拽着男人的衣领,一把将他摁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往地上砸,手牢牢按住他的头,掌心扣在他的太阳穴上,手臂上的青筋簇然暴起,带着蓬勃又绝对的力量感。
他一言不发,重重落拳,只剩男人凄惨又挠心的叫声。
于真意心底的害怕比刚刚更甚,她怕陈觉非做出别的事情来。
路灯照在他的脸上,这是于真意从未见过的冷漠。他的眼里是一览无遗的恨意,手掌用的劲儿挤压得那男人额角上的经络都凸起。
男人毫无还手之力。
于真意拉着陈觉非的手,还在不停抽噎着:“别打他了,真的别打他。我们先动手就是我们吃亏了。”
陈觉非的行为并不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于真意怕他被反咬一口。
爷爷也走过来,在一旁拉住陈觉非的手。
从始至终,陈觉非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他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力道更是未停歇一分。
他像是失去了理智。
他只知道,如果他今天没有回来的话,而爷爷又恰好没有来接于真意的话,那后果会有多严重。
感冒缺课那一次,他没有保护好于真意。
在游泳池的那一天,他也没有保护好于真意。
他这么这么喜欢于真意,可是好像总是在她需要保护的时候缺席。自责和愧疚糅合着愤怒,一起将他的理智湮没。
陈觉非只知道,绝对不能让于真意收到任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