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摄政王没有扶持十三子梁王,反倒扶了先帝十八子为新帝,所有长眼睛的人都明白,他这是扶了一个傀儡皇帝,自己在幕后运作。奈何大势已成,没有人再敢忤逆摄政王。
名不正则言不顺。
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浪尖上,他没有强行称帝,反而利用平反一事,把一盘散沙的梁国聚拢了起来,把实权全部捏回了掌心。
小皇帝这个皇位坐的不安稳,每日早朝坐上龙椅,看着阶下行动迟缓的老大人颤颤巍巍跪下,看着众人拜倒,山呼万岁,仍觉得如在梦中。
不,就是在梦中,也没有这等好事。
他还是会不自觉的害怕皇叔,几年前的阴影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叫他难以用平常心面对,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走上当日小梁王的后路。
他这般害怕着,可每每设身处地想到自己跪在地上向皇叔膝行而去,给他宽衣解带,又臊得面红耳赤起来。
每到深夜,他裹着被子艰难入眠,透过镂花的屏风,偷偷的看皇叔坐在外间认真的替他批阅奏折。
银发微垂,背脊如松,握笔的手腕苍劲有力。
每逢这时,他又突然不怕他了。
民间触手可得的温情,于他们而言却是令人新奇而不知所措。他捏着被子,手心里冒汗,才装得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皇叔,您…早些歇下吧。”
过了片刻,那方低低“嗯”了一声。
得了回应,他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又不知名的雀跃起来,心里小鹿乱撞似的,久久难以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忽然被掀开……
少年被蒸得红通通的脸蛋露出来,脸上痴笑霎时僵在那里,然后又反应过来把自己缩成一团,窘迫的遮住脸,留了一只通红的耳朵在外头。
他不敢出声。
“不要玩闹。”
被子又被搭上,掖了两下,床边的人起身了。
他咬着下唇,忽然在被子里闷声道:“皇叔……我明年,就及冠了。”
“嗯?”
“我…”他猛的拉下被子,少年人腮边飞霞,眸含星辰,直直望着这个如神如魔般强大又噬人心神的男人,正要一吐为快,却又在他深深的目光下胆怯起来,改了口风嗫嚅道:“都这么大了,不会踢被子。”
“睡吧。”皇叔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管他曾经被吹捧得有多么出色,他都只是个缺爱的普通少年人而已,轻而易举的就迷上了昏黄烛光下那一星半点难以察觉的温柔。
这一年的梁国并不平静,梁王蛰伏数日后终于反叛,后自立为帝,很不好收拾,皇叔险些被他亲手饲养的恶狼一口吞吃。
这一年宫变,九死一生,皇叔带上他迁都郾城。路上几番凶险不提,舟车劳顿对于他来说更是有点受不了,每日吃了就吐,吐了又睡。皇叔来看过他一次,见他要精神些了,后来就直接留下来陪他。
他心甘情愿的做着他的傀儡皇帝,同行半月,一辆马车上跟他挨着入眠,他才发现,原来皇叔早上醒来时头发也是会乱的,原来,他也会吃饭的。他被惯得胆肥了些,会拿过皇叔手里的梳子给他束好一头银发,会在碗里多出几块肉时,抬头对他笑。
他好像总是不停的在吩咐别人,或是握着笔在写着什么,总之是很忙碌的样子。
可那些跟他没什么关系,他非常识趣的表达出对政事不感兴趣的样子。
转眼已是懒夏,距离迁都已是半年过去了,一切都平稳了下来,他占了半张案几正昏昏欲睡,皇叔写着写着,笔头忽然停了。
他瞌睡也跟着醒了,睡眼稀松的问他:“皇叔怎么了?”
男人偏头瞥他,淡淡的说:“手酸,你来写。”
“啊,可我……”
“我念你写。”
他向来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坐过去抓起了笔。
他一手小篆写得好看,归归整整,不张扬也不凌厉,像个女儿家的细腻心思。
皇叔退到了旁边,让他坐在了主位上。他奋笔疾书,紧张得鼻头冒着汗。就在他手都要写断了的时候,皇叔侧身一看,原来他竟是把刚才所言一字不漏全写了下来。
“内阁递上来的折子这么多,照你这么批注,怕是不用睡觉了。”
“那……”
他一转头,看见皇叔近在咫尺的侧脸。他银发半束,几缕发丝从鬓角垂到案几上,正偏头看着他……那浅褐色的瞳孔里正是呆愣的自己。
皇叔刮了下他的鼻头,看了看手指上的汗珠。
他眨了眨眼,忽的脸红起来,“我,我还不会……我一定会努力的,皇叔。”
说罢,又想起自己不该“努力”,惶惶然的直起身,却见他风轻云淡的一笑,“那就专心点。”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渐渐变得依赖这个男人,变得很奇怪,变得离不开他了。
他以为他跟皇叔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有一